一些电影只需要一个画面或者台词,就知道自己会喜欢。侯麦电影《春天的故事》就是这样。看到一张剧照,一个女孩很热切地给另一个说:“樱桃树一定盛开着,很美的,一起去。”还有她们在梨花下面的情景。春天就要来了,花就要开了,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冬天,春天的气息真让人期待和向往。于是看了电影,真的是我喜欢的那种电影,通过讲述一个故事谈论一些观点,探索人的内心世界。
让娜和娜塔莎在一个聚会上邂逅。让娜有两套公寓的钥匙,但她却没有地方睡觉,只好接受了同学的邀请参加聚会,但是那里却没有一个她想见的人。娜塔莎和男友也去了,可是他临时有事离开了。娜塔莎问她是不是在期待什么,比如她想见到谁,而那个人还没有来。让娜说他不期待任何事情任何人,她等着时间流逝,长夜过去,太阳升起。娜塔莎让让娜送她回巴黎,一起去她家,于是她们离开了那个并不想待着的地方。
让娜说她常常自省,或许多了点,不过那跟她教哲学关系不大。她说那样思考的时候就不想被人觉察。娜塔莎说她的想法更像被日梦,她不喜欢做普遍性的思索。她给让娜讲她父母的矛盾,说他父亲的梦想是做一个艺术批评家,他想要写一本书,但他不停地改主意,这样就一事无成。女人对他有影响。她母亲希望他是一个创造者一个艺术家,可他不是,他批评自己过于严苛,而赞赏别人不遗余力。后来他们分开了。他的女友伊芙像个吸血鬼,她窃取他的思想,为一本小杂志写东西。她写得很容易,不是那种个人化的写作,是新闻。
让娜觉得那样的话可以激励一下他,娜塔莎说根本不行,这立刻就消磨掉他的灵感。她说伊芙和她差不多大,对他太不合适了,只希望时间不要太久。他觉得自己是在恋爱,可其实是在愚弄自己。她认为伊芙根本不爱他,她喜欢他,他40岁,正当盛年,他给她的比从她那里得到的多得多,她什么都不能给她,给他的只有坏影响。
娜塔莎给她弹舒曼的《黎明之歌》,邀请她去他们一个房子,那里有个花园。她说:“樱桃树一定盛开着。很美的,一起去。”后来有一天她们在那里遇到了娜塔莎的父亲和伊芙,发生冲突之后伊芙愤然离去,然后娜塔莎的男友威廉也来了,他们两个也一起离开了。她父亲和让娜都认为这是娜塔莎策划的,因为她讨厌伊芙,想要让娜代替她和父亲交往,因此故意制造冲突让伊芙离开,而她自己也和威廉走掉了,给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之前她说让娜谈起男朋友的时候没有激情,让娜说那是因为她的激情比较内向。娜塔莎问她爱神之箭射临,她是否允许自己关上心扉?让娜说她跟大家一样,如果情况那样,她就已经坠入爱情。娜塔莎说她喜欢梦想,让娜说她不是。娜塔莎说她有点老于世故,但也很好,她父亲需要的是她这样女人,他需要的是性格平和的人,不需要那些狂热追逐生活的人。
让娜很厌恶男友的凌乱和邋遢,因此有时候甚至想把他的房子毁灭,炸掉它。她说有时候觉得自己像纵火犯,看上去心情平和,可是,有时候有些暴虐的念头让她害怕。她一把马提欧和他的地盘联系在一起,就觉得他是世界上最让她厌恶的人。她认为当你爱上一个人,你应该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她爱他,想和他结婚,但是越来越让她困惑的是,结了婚却没有已经结婚的感觉。通常被称为“失序的生活”。她认为哲学是一种对自身的拓展,而并不会改变已有的东西。
娜塔莎的父亲说他认识的女人都有情绪问题,而让娜却没有,她太放松了。让娜说如果事情和她有关的话,她可以控制自己,而有些事情让她无法忍受。她说今天上午我她有一股无名的狂躁,直到这股狂躁出现之前,她一直在思考人们的自由,有时候自由会化成一种暴力,事情会变得更坏。她跟一个惯于邋遢杂乱的男人一起生活。在他旅行去了之后她不想住在他家,不是因为他不在她感到孤独,只是因为不能忍受他的那种凌乱秩序,反而他在时她还能忍受。
他说那是因为她爱他,如果你疯狂地爱上他,你会忘记自己的秩序感,而接受他的。让娜说她从来不疯狂地爱,她不疯狂,就像他说的,她没有情绪问题。他说对他来说,不幸的是,除掉疯狂没有别的爱情方式。他总是想找到她这样的女人,爱上他。她说其实他对她来说也不老,造成问题的是他是娜达莎的父亲,不过也好,这样就不会用隐秘地诱惑,很轻松。
让娜说其实除了年龄差异以外,他跟马提欧区别不大。他们共同具有的是那种诗意的方式,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生活方式。她说对他的想法来自娜塔莎,但她对马提欧是肯定的,即使他是一个科学家,他仍然在任何方面都更是诗人。这大概是她可以原谅他的邋遢的原因,即使有时候恨不得想扼死他。她说他有所不同,他的诗意,如果说是诗意的话,并不影响他的精确细密,有时甚至谨小慎微。
——我可以坐在你边上吗?
——行。
——我可以握住你的手?
——行。
那一会非常迷人,他握着他的手轻轻移动,好像握着很珍惜很美的东西似的。而她的手确实很美,超出预料,她的手比她的脸漂亮,就像她的思想她的爱让人在想象中的时候比和她相处要美妙一样。两只手像握手那样上下交叠,并不像是在抚摸,而是在探索在寻找一种相契的方式似的。很动人,甚至让我微微炫惑,比亲吻更迷人。或许因为我本来就对手和手的动作非常在意,觉得手很有感情,很喜欢干净的修长的手,以及它们表达的感情。
虽然很喜欢手,按理来说平时应该很留意别人的手,可是在现实中我几乎从来都不看别人的手,因为根本不想留意别人。我只想去握我喜欢的人的手。我喜欢在乐器上跳动的手指,让乐曲激起我的心跳,为了爱和美而澎湃的心跳才是美妙动听的,那时候才可以说拨动了心弦。我喜欢翻动书页的手,喜欢握笔写字的敲击键盘的手指,我可以想象它们传达出来的思想和感情。因此我从来都不会去看一个我并没有喜欢的人的手长得是什么样子,从来都没有萌生过那样的意识,但我却真的很在意一个人的手。
——我可以吻你?
——行。
那时候他才托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拉起她的手指,轻柔地亲吻,然后去吻她的唇。不过更像是她在亲吻他,而他在沉醉。可是那种时刻是短暂的,她很快就走开,似乎有点恼怒。在他第一个问题开始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在写《将来的事》的时候提到的年少时候看到的问题,喜欢被亲吻的时候征求意见还是突袭。那个电影中娜塔莉被陌生人强吻的时候我有一点愤怒,虽然对我来说更喜欢突袭,但必须是我喜欢的人。我愤怒的是让一个她跟本就不喜欢的人对她做那样的事情。这个电影中当他征求让娜的意见的时候,我并不反感,甚至觉得这样征求意见也挺好的,那样渐渐靠近的感觉真的很动人。
在她站起来走开之后,他让她留下来。她对他说不行,他要的已经得到,到此结束。她说:“我给你那三样,那已经很多。你可知道那三个愿望的故事?一对夫妻被应允满足三个愿望,丈夫想要一根腊肠,妻子很生气,希望腊肠挂到他的鼻子上。唯一剩下的愿望,只好用到希望腊肠掉下鼻子啦。你已经选好三个愿望。”
在她说着三个愿望的故事的时候,突然就像一个尘封的窗子被打开,光线一下子照进去似的,让我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件事情。当时在谈论有关愿望的事,有人说可以满足我三个愿望,帮我做三件事。可是后来完全不记得了,在这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起过这个事情。当然即使想起的话也不会当真的,因为承诺是用来被打破的。这和说话算不算数有没有诚信不是一回事。我从来都不把誓言之类的话当做一种承诺,在过后要求别人去履行。对我来说,那只是表达了当时的一种感情,或者说强调了当时那种感情的程度。当然很美好,可以相信别人说的是真的,但是却不用去要求履行,那样就很无趣。
让娜说不是因为他要的东西,而是他要的方法让她失去防备,她常常被惊讶蒙住。而他说他听从本能,以前一向有效。她生气的问他甚至在很严重的事情上也这样吗?如果他认真地爱上她,就会不会那样做,冒着毁掉一切的危险。他说他没有爱上她,但他会的。某种程度上说起来,他想爱上她。如果说他做得突然,那是因为不想被她的手法套住。规范它,软化它,从他们的关系内清除性的成分。因为他是她朋友的父亲,是一个禁忌,不应该有隐秘的诱惑,他不喜欢那样,那让他感到不舒服,觉得冷冰冰,觉得自己笨拙呆板。他喜欢渴求和被渴求,尤其是隐秘的渴求,即使是无望的爱。他从伊芙那里得到的疯狂占有的爱,曾经改变他关于爱的品味,看见她之后它又回来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她好像并不感兴趣的样子,说她在想上课的事情。他问她此情此景丝毫都引不起她的兴趣?她说正是这情景让她想到那个,她在努力回忆刚才回答“行”的时候,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说经过反思,虽然所用时间不长,她认为当时什么都没想。她解释说,不属于任何引导人们相互行为的那些东西:吸引,排斥,爱,恨。控制,屈服。她没有想他,也没有想马提欧,也没想她自己。他问那么她是在做机械的动作吗?
她说不准确,她在按照逻辑动作,根据数字的逻辑,数字3,事情一向归结到3。这是游戏,同时3是一个传统的数字,三角形,三段论,圣三位一体,黑格尔的辩证法,以及其它。所有这一切界定出一个封闭自足的世界,这个世界恒久而或许是通往神秘之钥,但她并没有感到她被外力所拉动,那仍然是自由意志,那是唯一城诚实的回应。她可以说不行,可她会感到这是欺骗。用她年轻时候常用的说法,那叫作“不公正”。
我不懂哲学老师说的3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似乎明白她说的界定出一个封闭的自足的世界,这个世界恒久而或许是通往神秘之钥。好多时候在我接触到某种哲学思想的时候,发现之前我并不知道那种理论的存在,但是却在实践着那种东西,似乎我可以使用其中的某些钥匙似的。她说在她说行的时候并没有感到被外力拉动,仍然是自由意志,是唯一诚实的回答,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在她内心是喜欢他的愿望,并且在期待着的。就像后来她对娜塔莎说即使她想撮合他们,她也一点都不生气,她觉得那很甜蜜。是呀,不然的话,她也不会答应娜塔莎一起去花园。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感到那一刻其实很美好。
后来当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住的时候,娜塔莎回来了,给她说那天丢下她很抱歉,让她不要生气。她父亲和让娜都认为那是她策划的,要撮合她和她父亲,赶走伊芙。她说她想信任她。她很激烈地否认是她策划,说一切都是巧合,很自然地发生:你说你是我朋友,你却拿我当敌人看。你甚至不想知道我的真正理由,而这理由跟那个毫无关系。我有我的问题,你也一样有。我甚至想都没想过你和我父亲的事,我不谈这些,可事实存在。威廉来,只为我们自己的事,跟什么复杂的策划毫无关系。我们有很多问题,他和我。你觉得生活对我很容易?我父亲已经够妄想,我不需要再来一个你。我说的就是我想的,或许我不该说出来,因为没人相信我。爸爸不相信我,我肯定你也不相信我。你肯定真的认为是我藏的项链。
项链是她家传的首饰,他父亲打算在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她,但它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她怀疑她父亲被它送给了伊芙,或者被伊芙偷走藏起来了,而她父亲却认为是她藏了起来嫁祸伊芙。其实娜塔莎也怀疑是她藏起来了,因为她非常厌恶伊芙,想让她离开她父亲。在她发现无法被人信任的时候,她说:如果那是你的看法,你随便吧。如果我做错事,那是我无心的,我错把希望当做现实。你肯定觉得我很聪明,可我完全是天真的。
她一边绝望地说她没有想做任何事,他们全都往歪处想,一边忍不住流泪,然后跑到自己房间。那时候我想到那些我被误解的情形,那些无法解释的巧合指向我在说谎的事情。那些别人说过却因为记性不好遗忘了,或者因为说话太随便而不觉得自己说过后来不再承认的,反而认为我在捏造的事情。这时候,我觉得这个电影的主角从让娜转移到了娜塔莎,同时重点也从让娜在思考的和别人的关系和空间问题转移到了娜塔莎说的信任,当然这两个问题本来就是连接的。当然这里的信任并不是现实生活中人们所说的诚信,更是因为观念和不同的心灵造成的那种无法理解,不愿意理解的东西。就像人们总是强调沟通的重要性,可事实上关键不是在于沟通,而是观念不同,即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也还是不接受不认同,所以沟通无用。但是这些在现实生活中是被人无法理解的,也认为无关紧要。
在娜塔莎激愤又伤心地跑掉之后,让那继续收拾东西,当她从柜子最上面一层取她的裤子的时候,把一个鞋盒碰掉了。就在她把鞋子拿起来向盒子里放的时候,鞋子里掉出来一条项链。她去找娜塔莎,给她看项链。看到项链找到了娜塔莎激动极了,开心地擦去了泪水。这时候让娜却开始怀疑是伊芙把项链藏起来故意惹娜塔莎不开心,娜塔莎却说不是伊芙藏起来,不是爸爸,谁也不是。
——或许谁都没干。
——那是谁?
——没人。
——它可不会自己上那儿去。
——它会的。那是神秘之钥,这很简单:爸爸最初的说法,项链是他挂裤子的时候掉下来的,所以他看过地上的鞋子,但没看过上头的盒子,你明白?
——你认为他挂裤子的时候项链掉进鞋子,他把鞋子放到盒子里,然后才发觉项链丢了?
——是的。这些是旧鞋子,他很少穿的。一定是这样。太好了。跟你想的正相反,我不喜欢指控别人,我很高兴项链回来。真是漂亮,你不觉得?
她兴奋地戴上项链,给让娜看的时候,发现她在哭。她说她为之前的事感到难过。她说有时候想象力欺骗她,而她会完全迷失。不知道是翻译的用词不准确,还是她本来说的就是“想象力”,不管怎样,不应该说是想象力,而是一种推理或者猜想而已。她说无论如何,她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并不全是浪费。她一直觉得她是局外人,是不速之客。现在她觉得她的毛手毛脚至少起了点作用,至少她做过一些有用的事。
娜塔莎问让娜认为他们会相信她吗?让娜说她不知道,但她肯定她父亲会相信的。娜塔莎说如果他们还在一起,她怀疑这个。然后她兴奋地,情不自禁地感叹:“生活真美丽!”那一刻,她是那么天真烂漫,那么快乐。就像之前她说她喜欢梦想,别人觉得她聪明,可她完全是天真的。她说的就是她想的,或许她不该说出来,因为没人相信,她错把希望当做现实。可是事实却在说话,说她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们应该相信她。可是对不看事实只凭主观臆测的人来说,事实也是很无力的,有一些看过电影的人就坚持娜塔莎是有心计的,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这时候自由和想象力被歪曲,就会像让娜说的那样,变成一种暴力。
我不由得想起《胡桃夹子》里面的女孩玛丽的梦,玛丽历险之后回到家的时候,就从梦中醒了过来,对她来说那场历险是真的,但家人看到的只是她昏睡不醒。其实真假又有什么不同,只要是美的就好。让我说给你听吧,我在做一个美丽的梦,只要你愿意听,只有你相信,那它才是真的。你想听,那本身就是理解,是默契,是难得的知遇之感。
有时候看书看电影会觉得一个人和我很像,但我并不对号入座,就是说不认为那个人和我境遇一样,而是我们的某个想法,心性在某些方面是一样的。我不去代入,也不找归宿感和认同感,那是非常无聊的事情。但是如果在看书看电影的时候偶尔遇到和自己类似的人,类似的心灵的时候,那种共鸣的感觉,让我觉得不孤独。
而这个电影中的人原本都是孤独的,在最后互相信任和理解之后,才让娜塔莎发出生活真美好的感叹。电影最后又出现了一开始让娜房间墙上马蒂斯的画《小鹦鹉与美人鱼》。马蒂斯说:“我曾用彩色纸做了一只小鹦鹉,就这样,我也变成了一只小鹦鹉,我在作品中找到了自己。”我想,把让娜的理性和娜塔莎的梦幻结合起来,再加上她们两个共有的真诚和爱,在与人交往和相处的时候,就不会感到困惑了吧。或许侯麦本来就是用这两个人来诠释一个人的矛盾和双重性格的吧。让娜曾经说如果有人戴着隐身的戒指跟着她一整天,就会看到一个大孩子,或许她在说其实她的内心也像娜塔莎一样的天真烂漫吧。
故事之初,让娜说到Plato's Ring Of Gyges,有隐身的愿望。我觉得一个人的自我意识既彰显了自我,又让自我隐身,因为他们不再害怕和在乎大众的目光,就如同隐身一样有了自由意志和行为。我也曾希望能够隐身,不要让别人干涉我的行为,从容地去做喜欢的事情,后来发现在成长的过程中,渐渐地没有了隐身的强烈愿望,以至于后来忘记了这回事,因为我不再需要外力,我已经获得了自由。
这部电影的秘密其实藏在墙上的那幅画——马蒂斯的《小鹦鹉与美人鱼》,这是马蒂斯最喜欢的一幅作品,他曾这样说:“我曾用彩色纸做了一只小鹦鹉,就这样,我也变成了一只小鹦鹉,我在作品中找到了自己。”的确,这部电影探讨的是寻找自己与他人的空间问题。
Jeanne一直在跟自己对抗。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闯入者,局外人。她拥有两所公寓的钥匙,可是她却无家可归。她与男友的房子一片狼藉,她自己的房间被表妹与男友所占。她只能接受“纯礼貌性的邀请”去一个陌生的派对,一个人无所事事心不在焉得坐着。她甚至希望拥有“吉斯之戒”,变成隐形人。可是,她遇上这个Natacha把她带回家,而她也差点卷入了他们家的风波中。正如舒曼的“黎明之歌”,Jeanne说,这是写给黑夜的歌,而她自己的内心也正在面临着漫漫的黑夜。
Jeanne是这样一个女人,“我对别人的秩序很敏感,我在这方面很讲究”“我很怕碍着别人的事”“我顾及别人的自由,几乎到偏激,甚至是暴虐”,“对于自己的事反而镇定”……
她对自由、对空间到了Natacha家住了她爸爸的房间/沐浴时碰见Natacha的爸爸/回家却不敢用钥匙开门怕打扰表妹/去Natacha的别墅闯进其爸爸与情人的世界……她跟Natacha说:“我是一个闯入者。”她总是有一个局外人的感觉。对于这个世界。她说:“‘三’封密的空间。”她介入了恋父的NatachaNatacha之父的三角关系,聪明如她,怎么可能将自己卷入其中,于是她及时醒来,她说我不做那个外力因素,我不受外力牵引,是自由意志。
当她解开困扰Natacha家的“项链之谜”时,她掉眼泪了。她说:“我总算有点价值了,我不仅是闯入者,不仅是客人。”因为她也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她太在乎自由最后失去了自由。可是此刻她也找到了自由。她愿意学着去爱人,去容忍人。其实,我们自己为自己构建起来的秩序有时候就是一道围栏,别人进不来,我们也不愿出去。最后只能内耗致死。
导演给了马蒂斯那张画三段镜头,加起来将近90秒,纯属偶然。有心人不难发现,这部片里包括女主角貌似漫不经心的拿起的书(康德的理性主义)、所听的音乐(舒曼的“黎明之歌”和“交响练习曲”)、鲜花美景都是别出心裁的。最后打出这幅五彩斑斓的画,有水下的珊瑚、海草、小鱼,还有那各在一方的两个造型优美的主角都向我们诉说着女主角所经历的黑夜休止,黎明到来,终于找到了自己,自己与别人合适的距离。
候麦导演的电影里总是充斥着浓郁的文学气息,看完他的电影再去读《六个道德的故事》,有很多画面是可以直接跃然纸上的。“一个故事,如果能写出来,为什么还要拍成电影?如果要拍成电影,为什么又要去写它?”候麦的很多电影都没有正规的剧本,在他的观点里,人物、场景和语言皆是先行于影像的,文字它在那儿,影像负责的则是展现。这也就难怪在《人间四季》里,有那么多突发性的谈话,有那么多像泡沫一样迸裂的幽默和灵感。
客厅里、餐桌上、花园中,三四个人,坐下来,紧接着的就是无休无止的对话,哲学、文学、音乐、爱情,有时对话的存在并非为了讲明某个事件,而是营造一种氛围,塑造一种人格,为电影贴上标签,让我们一看就知道,哦,这又是一部典型的侯氏电影。
要谈论候麦的电影,就无法避免的要谈它的剧情,候麦的电影虽然情节性不强,但始终还是在说一个故事,既是在说镜头里主人公的故事,也是在说有关生活的故事。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透过导演截取的一小段悲欢离合,我们感受到的却是难以言说的人生况味。
在《人间四季》里,《春天的故事》的情节最平缓,冲突最不激烈,但却是我最喜欢的一部。春天是属于混沌的季节,一切都是刚刚睡醒的温吞模样。暧昧是它的代名词,天气的寒和暖,万物的睡与醒,百花的开与合,所有的一切被一只手温柔的搅动着,没有边界。其中当然也包括着人类半梦半醒之间微微颤动的感情。哲学老师姜在朋友的聚会上偶然结识了同样孤单的女孩娜塔莎,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娜塔莎热情的邀请无处可去的姜到她家小住,由此,姜以一名旁观者的身份接触到了一个由女儿、父亲、父亲的情人所组成的矛盾重重的家庭。
这样的剧本,可以拍成跌宕起伏的家庭伦理大戏,却也可以拍成如候麦这般的清新小品。一切的冲突在候麦的镜头下被淡化了,再激烈的争吵,在微醺的春光里看起来都像是一场充满理性和智慧的说服,一个人试图说服另一个人,自然是要以失败告终,但导演对于失败的态度并不悲观,很多次,争吵的半途而废往往正是和解的开始。
候麦的镜头所对准的,永远都是那一群法国知识分子,他们是教师、演员、作家、艺术家,他们春天到郊外别墅看花,夏天到海滩度假,秋天在金黄的麦浪中野餐,冬天在温暖的火炉旁聚会。但是这样看似闲散惬意的生活,反而容易衍生出对于生命背后巨大空虚的质疑,于是,在这些如诗画般美丽的景致中所展开的话题,往往是沉重和悲观的。
《春天的故事》其实很孤独,但候麦却刻意的不去谈论孤独。姜的男友不辞而别而自己的屋子又被表姐和其男友霸占,她宁可在没有熟人的聚会上消磨时间,也不愿回到凌乱冰冷的家中。娜塔莎更是孤独的典型,父母离婚后父亲在外面交了一个同自己针锋相对的情人,偌大的屋子里经常只留得娜塔莎一人,她的敏感和反应过度,都是长此以往的生活所造就的。
姜和娜塔莎本是那种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人,但是孤独指引她们走到了一起。姜重理性,而娜塔莎容易感情用事,对于娜塔莎的孩子气,姜也觉得难以应付。但是孤独面前人人平等,一切分歧和差异都被磨平了,姜和娜塔莎,她们都是彼此的救命稻草,不紧紧抓住,就会沉没于如一潭死水般的生活中。
候麦很少谈孤独,因为他谈生活,生活本身即孤独。他非常善于制造那种人和人之间那种相互吸引而又疏离的感情氛围,姜初到娜塔莎家,娜塔莎执意要为姜演奏一曲,在娜塔莎磕磕碰碰的琴声中姜的意兴阑珊溢于言表,她所沉浸于的,是她自己千疮百孔的生活。后来我们知道,看似天真热情的“富二代”娜塔莎,也藏起了一段濒临崩溃的感情。
在候麦的电影里我们经常看到两三个人聚在一起,好像为了填补配乐的缺失,他们不停的在说话,却很少有“交流”,更多的是一种自我的展示,好像人格和人格的相互碰撞,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内心里早已翻江倒海。而拍摄这种谈话时,往往是镜头在几张脸之间不停的切换,各种面目各种表情,更加强了影片的隔绝之感。
片尾本该电光火石的感情戏,愣是给姜硬生生的扳成了一出自我解析的心理剧,她就像是导演放置到画面中的一台摄影机,以注视的角度纵观整个影片。她的性格也是摄影机式的,冷静,中立,在娜塔莉的家庭战争中不偏向其中的任何一方。所以当娜塔莎的父亲试图接纳她进入他们家庭的时候,她断然拒绝,而是选择了她“必须要爱”的男友,因为她始终是一个“局外人”。
娜塔莎和父亲的女友伊芙之间的矛盾产生于一条娜塔莎祖母留给她的项链,她怀疑是伊芙偷走了她。候麦是善良的,因为那条项链如我所愿出现在了片尾,在朋友之间、家人之间的矛盾剪不断理还乱时,项链的出现给了所有的人一个台阶。项链能解决问题吗?不能,能改变糟糕的关系吗?也不能,但是我们都期盼着一条项链的出现,正如我们期盼着那层可以下的台阶。
对我而言,「法国新浪潮电影」始终是一个既憧憬又畏惧的存在。一方面,它有着好几尊高山仰止的大神以及无数影响深远的作品,另一方面,传说中那些晦涩玄奥的影片又令人担心因看不明白而半途而废。「新浪潮」究竟什么模样?意味着什么?在被某些评论鼓吹得神乎其神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真相?作为一个热爱电影的人,在没看过之前是绝不能妄下结论的。因此,带着种种疑惑与好奇,我便决定从埃里克·侯麦入手,试着探寻一下这场风潮的三昧。
为什么选择首先观看侯麦的作品,其实很简单。相比「新浪潮运动」另几位干将如特吕弗、戈达尔,包括「左岸派」的雷乃等人更加肆意表现反常规的个人风格,侯麦的电影显得相对保守一些,不至于让人看得云里雾里。其次,侯麦有三大成系列的作品(「六个道德故事」系列、「喜剧与箴言」系列以及「四季故事」系列),通过这些影片可以更加系统地认识其风格和理念。
《春天的故事》是「四季故事」系列中的第一部,这一系列成片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当时的侯麦已年逾七旬,可以看作是他个人思想与导演造诣臻于顶峰的作品。对于看惯了好莱坞视觉大片的观众来说,《春天的故事》或许会使人觉得缺乏乐趣,但依本人的观影感受,如果当我们舍弃浮躁,真正安下心来细细品味,便会发现侯麦的电影相当醇厚绵长,具有能被反复咀嚼的迷人魅力。
与「新浪潮运动」其他导演一样,侯麦的作品也是典型的作者电影,有着鲜明的个人烙印。侯麦出道于文学教师,也做过《电影手册》的主编,因此从他的电影中可以嗅到浓郁的文学和哲学气息,比如对人物心理和细节的描摹,又如对白的生动睿智,看他的电影便如在阅读一本小说。另一方面,侯麦本人恪守古代隐士般的极简主义生活,追求朴素无为,甚至到了晚年仍然每天坐公交上下班。因而,他的电影亦很好地体现了化繁为简、返璞归真的特征,侯麦对自然和真实的热衷近乎痴迷,低成本+实景+自然光+同期录音便是其电影的全部。于是,在平淡、随性与真实中,我们才能在过滤了所有技术赋予的花哨虚像后,看到侯麦真正想要告诉人们的东西。
《春天的故事》人物关系十分简单,主要角色只有四个。情节线索也一目了然,哲学老师让娜在朋友的聚会上邂逅了年轻的姑娘娜塔莎,并被卷入了对方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关系之中。这里面没有完整的人生脉络,也没有高潮迭起的戏剧冲突,取而代之的则是随意撷取的一段生活片段,以及剧中人物微妙的内心想法与情感。
这部电影看似散碎,但侯麦巧妙地运用了人物行为的动机和一些小事件将这段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串联起来,并指向一个关于「先验」与「内省」的主旨。影片中的让娜和娜塔莎是侯麦为此设立的两个标本:让娜崇尚井井有条的生活,对杂乱无序充满了排斥,并由此形成了理性多于感性的爱情观;而娜塔莎对父亲的女友伊芙有着极深的成见,潜意识中希望用让娜来作为对抗伊芙的工具。在本片的中间部分,让娜和伊芙有一段涉及「先验」的哲学讨论,这段貌似无关宏旨、絮叨琐碎的对话除了蕴藏着思辨和智慧以外,还是侯麦有意设置的点题之笔,悄悄地在观众心里预伏下线索。
到了影片的后半段,那场别墅夜谈以及项链事件的水落石出终于使让娜和娜塔莎得到了「内省」,两个朋友冰释前嫌。尤其是前者,表面上的「内省」是错怪了娜塔莎有意制造机会把她父亲伊戈和自己撮合在一起,而更深层次的「内省」或许连让娜自己也难以意识到,她对爱情也有暂时失去理性的一刻,哪怕只是暂时的。
对于现实中的人或事、甚或自身,无论是用眼睛(以娜塔莎为例)看,还是遵从先验(以让娜为例),我们观察到的可能只是片面的一部分,但本能驱使我们宁愿相信自己的主观判断,于是导致了误会乃至敌视的产生,或者走入迷局,这也便是影片中那么多猜忌误解的缘由(娜塔莎与伊芙、娜塔莎与让娜、让娜与伊戈)。有时候,我们能发现真相及时醒悟,可更多的时候真相会被长久地掩藏,这时就需要人们去反省,去相互理解、相互体谅。
不过,侯麦对此保持着冷静。到了结尾,让娜仍然回到了她并不喜欢的住处(男友脏乱的屋子),只是用一束新鲜的花朵换掉了桌上业已枯萎的花朵。或许这才是侯麦的真正本意,「先验」是必然的,「内省」却是偶然的,就像春天般美好而短暂。四季轮回、循环往复,人们的本性和生活的常态始终难以改变。
没看懂。。侯麦的片子果然需要一些岁月的积淀才能看懂。或者需要体会一些真正的积淀出的孤独感吧。
我总是觉得看侯麦的电影就像是陷入到了一个异域世界当中,所有的色彩都变得鲜明而柔和,是那种淡淡的美感。主人公之间的聊天我也不是很懂,总觉得他们聊着聊着就有一种“观众与演员角色互换”的感觉,他们总是跳脱出来,非常理性地去分析自己的感受,而要去理解这种感受,我又必须非常努力地跳进他们的脑子,尝试去共情。平常的电影,分析留给观众,情感留给演员。而侯麦的电影,分析留给演员,情感留给观众。
可能需要很久很久才能适应吧,我不知道这是文化的原因还是他电影本身,感觉如果我真的是在角色里面去进行交谈的话,这场交谈本身也是劳费心神的,因为要时刻去站在另外一个人的角度分析。但是偶尔又会有很强的疏离感。比如爸爸在和Jennea说话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明显看出她在走神,没有在这场谈话的中心。就好像,两个人都是两个非常活跃的喷泉,在充分发射自己的想法,但是两者鲜有交集,总是自说自话,独自喷涌的感觉。这是不是就是侯麦想要表达的一种感觉呢?至少在现代的爱情中,我还是很经常地有这种感觉。不过个人经验难免有局限,我确实是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
其实大家爱上的,不过是自己的想象和建构。Natasha说,“自由有时会演变成暴力”,最开始是很多种想象,但后来变成了一种刻意地加工,一种固定的观念,我想这也是谈话中一直在讨论先验和后验的原因,他们都没有明白。最开始的先验观点本来是不明确的,但是不断地思考、经验、猜测、怀疑使我们变得寸光、变得鼠目、变得只相信这一种解释——Natasha相信项链是Eve偷的,以及Jennea相信在枫丹白露小屋发生的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我们相信了这种解释,放弃了先验的可能性,仅相信知觉经验情绪所指引我们走向的一个极端。我们对于爱情,好像一直在进行一种综合判断:“综合判断是通过判断使主词原来没有的意义增加进去,使知识有所进展,所以又称“扩充的判断”。综合判断不具有普遍性与必然性,是经验论者所主张的通过经验综合而扩充知识的判断。”无论是不懂哲学的Natasha(情绪激动),还是懂哲学并且理性至极的Jennea(但还是有时候会出现爱与归属感的缺失),或者喜欢概括性思考的爸爸,都难以幸免。
爱情是“有偏见的”,正是因为这种局限,爱情也是孤独的,因为每个人的偏见是无法达成共识,无法交流的。Jeanna不懂爸爸对理性的追求,爸爸不懂Jeanna对归属感的需要,也没有人懂Natasha的爱情(主要是我没看懂)。但最后我想Natasha解开了一些偏见,Jennea也回归了原本的生活。
无论是谁,面对爱情,都被很容易锁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呀。
裘格斯戒指:戴上了可以让人拥有隐身能力的戒指【plato】
娜塔莎佩戴起那串项链,回头发现让娜哭了。一种理解霎时浮现——她是为之前的怀疑感到后悔,愧对娜塔莎和蓝眼睛的男主人,她似乎为良知而哭。其实,至始至终让娜都展现着知识分子的优越感,带着超然的平和,善于收放情绪,映衬出娜塔莎的孩子气,艾芙的浮躁和男主人的迷狂。让娜的生活最具有表演性质,她的主体意识如此强烈,她的认识如此透僻,却让她不能真正迸发对生活的热情。
但是哲学归哲学,生活归生活。春天的故事就这么发生了,现实里没有复杂的钻营,娜塔莎这样的白日梦者不会成为高明的编剧,一切都是人的情绪,不胜四季撩拨。历史决定论在生活中就是注定要失语的。起初也认定是项链制造情感的失衡点,似乎就是它钩连出几种僭越,几次冲突和一桩未遂的风流韵事。细想后,发现这是一个经典的让娜式的错误。项链是一个愚蠢的符号,本不值得关注。是情感自身的逻辑,比如晚会上两人相似的孤独感制造相遇,男主人的迷人眼睛带来了“三个愿望”的暧昧,项链不会是艾芙偷的故其终将复现(即便未能真的被找到)。谁说心理学是哲学的边缘衍生物?这些法国人总是试图用哲学构筑生活,不过終也枉然,因为或许那暂还不成为生活的核心,生活的向前推动,是由着那些更低级的道理的。
桑塔格说,“思想打破生活的平淡无奇。”这话对她来说不假,毕竟she was not sensitive.然而,一颗东方哲学潜移默化调教下的心灵很容易悟到:是那些无法归纳的道理,或者一经归纳就会显得不是太玄就是太俗的道理完成了生活之美的具象化。让美可感。这未必是侯麦的作品想说的,但没准是让娜最后会感觉到的。
长对话,短音乐,静镜头。除了能引出一些形而上的思考,电影本身也是好的。
概括来说,这是一曲歌唱必然性的智性生活之诗,在表现文化状态上高度有效。影片中各种未被后来之技术遮蔽的人文本真,是在当代的文学和音乐中也罕见的。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有钱。一个教Philo的老师在巴黎有两套公寓。
法国郊外的春天花园,真是美得让人流连沉醉。这是四季中最云淡风轻的一部,一切充满了不确定性,也充满了可塑性,让人回味无穷。在春天乍暖还寒的天气里,感情的触碰、试探、亲近、疏远,就像园子里开花的苹果树,枝头吹过的微风,那样自然而细微,春去了无痕。
两个女孩在party上偶遇,这份偶遇是带点奇迹的,再到邀请去家里住,深夜弹钢琴,对谈如流,这样的开篇是流动的诗,是梦一样的。
喜欢侯麦的电影,不如说是喜欢着一种生活方式。人是自由的,流动的,无序的,随意的。人具有基本的知识情操,可以自由而深入的思考、了解自己的内心、了解自己的由来,对所在的世界感到疑惑而进行寻找、发现、探寻。人是独立的,是自我的,是自我意识的客观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现实里找到这样一种生活很难了,生活过于秩序性,人不再关注问询自己,工作时工作,闲暇时也工作或者靠快捷娱乐来缓释工作的疲惫心情。不再关心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去那里,为什么会爱上谁。秩序是如此的理性化,人成了秩序本身。
正如片名一般,全片简单朴素却蕴藏各种各样的生机与未知,三个女孩都与片中的父亲有着或清晰明了或不可言说的联系,你来我往的对话之中几人间的矛盾和冲突也在被花草围绕着的乡间别墅中明晰起来,配乐和摄影等电影元素都无太多炫技之嫌却仍让人看后感慨于侯麦对简单纯真生活片段超凡的驾驭和解读能力。
首尾呼应的鲜花,却是怒放到凋零再到更换而来,恰比项链的失而复得,绕了一圈回归原点,可这弯弯绕绕里,尽是侯麦的心机和转折,于是,原点业已不只是原点。
特别有魅力的电影,滋味隽永、耐品味。美妙的音乐和配色好像是侯麦标配,不用说了。故事有春天咋临时的暧昧和混沌不明,比如主人公们在人际界限上的试探、探险和防卫。片尾重现的项链恰似迷失而复得的“自己”,但我已不是我,因为毕竟一个新的春天来了。
全片充斥着对白,像那个院子或是找不到的项链,侯麦似乎已经顾不上打理电影里的难以寻觅的视听语言了,仅仅专注于讲一个故事。因此我想借电影的话评价电影:“人们不想打破侯麦的秩序,太费神在其电影的思想上,试图引导自己思考思考本身。”电影井然有序,而我的注意力却混乱不堪;我不断的分神去识别房间里的画册,有戈雅、塞尚、毕加索……我甚至对那只小熊维尼的杯子、还有那扇巨大的拦在路中间的凯旋门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电影到底是什么意义,于我已经不重要了、也没必要说了;我只不过是拿着票闯进了这场放映,电影结束我就离开,期待另一部独属于我的“春天的故事”发生。
娜塔莎是水,任性无常柔软,一根失而复得的项链就能使其破涕为笑;让娜是土,理智成熟知性,哲学老师的洞察力和绝不妥协的原则;娜塔莎父亲是风,儒雅睿智风度翩翩,在不同年龄的女人面前都能魅力满满;父亲情人是火,热情冲动火爆,有一种随时剑拔弩张的攻击性。春天在哪里?春天在侯麦的人间喜剧中。
非常厉害的场面调度,大大超越对侯麦的想象:虽然每个人都很话痨,但却并不让人厌烦,其中充满了令人惊奇的视觉引导。男主角的视线始终在犹疑/游移,几乎从来不去直视,这从根本上揭示了他的内心,而三个女性显然都比他直率太多,也可爱太多。四季故事的一大主题是偶然和宿命,但却比伍迪·艾伦和科恩兄弟有趣得多也乐观得多,以至于让人无法停止傻笑。没错,让人想要继续生活下去的傻笑…
侯麦总能给我情感和道德上舒服的中间值,逻辑自洽、故事简单却讲得异常丰富、完全不必害怕冗长,简短又清晰;巴黎公寓房子的挑高真的有电影里这么高吗?“自由总会退化为暴虐”;“我不会刻意给学生推荐作家,我追求先验性”;侯麦在电影中具像化了依赖直觉和信任先验性的女性的生活与交谈,他质疑信任直觉的人常因为先验性对天真和单纯的怀疑——让娜被娜塔莎丢在枫丹白露的小屋里,与她父亲独处,她在本该尴尬的氛围里因为“证实”了自己的直觉而十分自在,镜头对着娜塔莎的父亲,暗示那条丢失的项链就由这个男人戴着,他因为情况复杂而对情人撒谎,变相坐实了让娜的阴谋论。结尾鞋盒里的项链把娜塔莎从让娜的阴谋论中解救,侯麦借由娜塔莎之口说,你不能凭借想象生活、与人交谈,你要真正地信任他人。
春暖花开之时,最适合看侯麦。影片围绕着一场反常而并不复杂的四角关系展开,由谈天闲聊推动情节,以“项链”式的巧合澄清误解,对话中漫溢着微妙暗示与暧昧情感。内敛克制的哲学老师与浪漫狂想的少女,平素感性的人,其实潜藏着理智的一面,看似理性的人,终归亦有受制于情欲之时。侯麦作品中的色彩调配、室内设计与服饰穿搭美得令人叹服。影片里法式中产知识分子的生活世界太使人艳羡了:随处可见书的影子,伴着舒曼的音乐,看看马蒂斯与霍克尼的画作,读读康德、柏拉图和胡塞尔,细细品尝新鲜的番茄,在花草芳菲的庭院中漫步,吮吸春天的味道。PS:对先验/超验/分析与综合判断的餐桌探讨与人物个性隐隐契合,还有对“凡事皆三”的感叹。(8.5/10)
谈话内容比剧情本身精彩,平淡但不让人觉得无聊,舒曼,柏拉图,康德,胡赛尔,现象学,先验论,属于法国的知识分子传统,这是我爱这个国家的原因。数学不好可以拿出来说,但哲学不可以,哲学不好让人觉得没有思考问题的能力。哲学不是改变你的想法,而是拓展它。尊重艺术与思想,让人羡慕极了。
这个粉白的小女孩,像一条透明线绳一样串起珍珠项链。不论是交谈、争吵还是沉默,我只喜欢有她参与的部分,不理性的,不思辨的,不成熟的,不复杂的,她就是春天本身。
春天,春天应该有人告白,有沙发上偶来的倦意,有一次郊游,有友人的离别,有无用的思考。可惜呀,少年只记愁滋味,往时不知春天好。回想已觉浪费了太多,这时就好希望有人开口和我说一句:“其实呀,浪费也是好事一桩。”然后我就能心安理得继续愉快地浪费下去,一直这样惬意下去。
本片讲述了人均两三套房的法国年轻人,房子轮着住,不痛不痒的小资生活。
侯麦的故事尺度之小,同比其他故事时会觉得几乎无情节,但用敏感的视角去看又觉得充满张力,戏剧性十足。主人公们保持观察自己对外部世界的真实反应,理解自我,行动并反省行动的意义,为之欢欣、低落 。这些过程散落在日常里,显得矫情又有趣。
候麦的镜头所对准的永远都是那一群法国知识分子,常看到两三个人就像为了填补配乐的缺失不停说话,却很少有“交流”,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展示。在他们看似闲散惬意的生活,反而上演着难以平息的冲突和波澜,于是,在这些如诗画般美丽的景致中所展开的话题沉重且悲观,揭示着生活的终极无奈。
花已开,料峭春寒,坐于室内火炉旁,他和她升腾起一种情感。尺寸很难把握,但侯麦不愧是大师,感觉电影比小说更具视觉美,更有质感。那个春天的花园真是美翻天。好想自己在那里待着,聊聊天,看看书,喝喝茶,晒太阳,闻花香。音乐里有暗潮涌动,虽然结尾那枯萎的花象征了隐秘的感情。短而美。四星半。
木心说,越是现象复杂的事物本质越简单。侯麦深以为然,所以他的电影永远是两性之间的组合、拆分和搭配。从康德主义者的眼界看来,人总是期待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事物。两个被这种先验判断所困扰的女孩在绿意盎然的《春季》相遇,一见倾心的二者既是同病相怜却也互为镜像和因果。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明显不能帮助从事哲学教育的女主角作出清醒而深刻的自我剖析与自我批判,因此影片需要不断的对话和思辨。当她与女性相处时,她是作为理性(父亲/男友/老师)存在;当她与男性相处时,她是作为感性(女儿/女友/学生)存在。影片在这种视角不断流转切换的驱动下走到两性辩论的高潮阶段,然而二者都想赢得对方的认同,即永远深陷先验主义的怪圈之中。可见西方哲学探讨的核心总是主客关系的对立统一,难怪木心要说中国文化精神的最高境界是欲辩已忘言。